好亥的廊场

作者:张崇文 发布时间:2017-03-10   来源:中国电力网

  记得读小学那几年一放了暑假,只要不落雷雨、暴雨、特大暴雨,不会涨洪水,我常和街上的同学到酉水河里亥(玩)。流的水浅处的滩透得见底,深处的潭绿得泛光,从老潭湾到岩板滩是一块大沙坝,挨到张家沟口外的公路下是八闩凼,挨到公社船厂下是肖家凼凼。岩板滩下的酉水河分岔从两边流,一边到大河山下,一边到苗圃边的中山堡堡下,中间是块大沙洲,在下边与祛道河水相汇,猪行下是码头,南面是永灵山下的沙坝,东面是观音阁下的沙坝。我们亥的廊场是上游的河沙坝上和酉水河里,上午来亥两个钟头,下午来亥五个钟头,亥到天黑,听到父母喊我们吃夜饭,才从水里爬起来,穿上褂子、短裤才回家。

  我们开始还不会洑水,就到边边上(岸边)趴到水里,手能挨到沙子、岩头,胆子才大,好用手爬动带动身子移动,水淹到克稀老(膝盖)才不怕,在浅了爬不动,在深了有点怯。来了大点的校友和大人来洗澡,请他们教我们洑水,不愿教的朝(理)都不朝我们,跑进水里洑走了。愿意教我们的教一两次,我们没学会,他们没耐心,吼几句、埋怨一通也到水里洑走了。后来我们到流得慢的水凼里学,被岩头撞过多次,被河水呛过多次,脚杆、手杆撞青过、紫过,脑壳呛晕过、昏过,还喝过不少的河水到肚子里。上了三年级后我们才学会洑水,学会了狗扒水后,才学会了洑徘水(自由泳),有了信心,胆量才大了起来。

  会洑水了,我们离开了水凼,到流速快的河水里洑水,还是不敢“冲旄(冲狠)”洑到对岸去,洑了两米再洑五米,洑了八米再洑十米,洑到河面的一半能转身洑到岸边,能让头冒出水面不泌到水里,能让双手增加臂力不感到酸疼、保证双腿不会抽筋,有了足够的胆量,我们才往对岸游去,歇一会儿气后又从对岸游了回来,这样练习了几天,我们终于敢在河面上游来游去,已经具备了洑水的能力,身上也就显得轻松。后来我们又学钻泌子,憋好气后,整个身子先蹲到水里,坚持了二十秒钟再坚持半分钟,坚持了一分钟再坚持两分钟,能到水里坚持三分钟,才能到水里潜泳五米到十米的距离,才能和同学们到水里躲迷藏亥了。

  我们住到酉水河边,不学会洑水不行,不能到酉水河上洑来洑去不行,那就是“旱鸭子,”会胆怯水、恐惧水、害怕水,长大了还趴到浅水边洗澡别人会耻笑,各人也不好意思。就是哪个人溺水了还可以洑水去救人,就是各人到河里洗澡亥,遇到涨了洪水会在不慌乱中顺利洑走,迅速脱身,这是自救和救人的一种本事。我们到酉水河里亥,不光是洗澡,也带撮箕到水里撮鱼、撮虾,还拿岩头打水里松动的大岩头,下面躲的小鱼会被撞死,一漂出来就捡到了手。我们还两个人到滩水上,一个人把松动的岩头抱起来,一个人端撮箕接,让岩头上的巴岩鱼不从眼前打脱,都跳进接住的撮箕里,有的岩头下还巴的两到三条巴岩鱼。

  小时候的酉水河里多的是鱼,大人用钓杆钓、用杠网杠、用旋网打、用鱼叉叉、用捞肚子捞。我们崽崽伢用撮箕撮、用岩头打,在就到滩口上翻巴岩鱼。大鱼到深潭里、翻卷的波浪里、深深的岩洞里,那些成群的千千鱼(小鱼苗)到岸边游、到水凼里游。我们崽崽伢还不具备大人的能力,不会用钓杆、不会用鱼网、不会划三板船,只能到岸边追赶千千鱼,能用岩头打的打,能用撮箕撮的撮,总能得到几条、十几条小鱼,把它们的肠肝肚肺挤了,到岩头上晒干,一天得点点,一个星期也能焙一碗小鱼崽做菜。我们还到八闩凼、肖家凼凼里撮泥鳅、黄鳝,撮虾子、螃蟹,捡螺蛳、蚌壳,就是这些东西迷得我们一亥就是好久。

  那时我们本身就瘦,天天到太阳下晒,一会儿到水里,一会儿到沙坝上,开始十几天,背上的肉皮晒得裂开了、张开了,脱过几次皮子,后来晒久了、晒习惯了,肉皮倒晒不脱了,一身晒得黝黑,脸上黑、脖子黑,手臂黑、腿脚黑,面前黑、背上黑,黑得像苦荞粑,黑得像锅烟墨,黑得像煤炭客,好在牙齿白、手掌白、脚掌白,浑身上下黑不溜秋,那层黑黝黑得发光。其实父母不晓得我们学会了洑水,总是担心我们被溺到、呛到,生怕我们被水淹死。他们限制过我们不许出门,就是有同学来邀也不同意。他们总有忙碌的时候,事情多了,做得入了迷,我会悄悄地从屋里溜出来,跑到河里和同学汇合,急忙跳进凉爽的河水里。

  沙坝不在山脚下,没得树林,仅有的草坪坪隔得又远,也就没得毒蛇、毒蜂、毛毛虫,就是有水蛇游来,大人会把他们赶走、或者打死,偶而有牛蚊子飞来,等它刚刚巴到身上,就一巴掌打死,或者钻进水里让它们飞走。牛蚊子飞来咬人时不发出叫声,它悄悄地巴到皮肤上,打它要动作快,不然咬得很痛,它也像墨墨蚊、长脚蚊吸的是人血,大家都讨厌它、憎恨它,即便它叮到皮肤上,很少让它飞走,都被我们的巴掌打死了。酉水河里没得蚂蟥、没得癞蛤蟆,到河水里亥不受到惊吓,尽管太阳晒人,河水能帮我们降温。到水里亥久了又感到乏力,用手浇水把岸边的沙坝打湿,才不烫人,好坐到岩沙上,好躺在岩沙上。

  热天我们不到张家沟去,不到凉水井沟沟去,尽管沟水里有鲫鱼、麻壳鱼、十花鱼,有泥鳅、黄鳝、虾子、螺蛳、蚌壳,还是怕从草丛里溜来毒蛇,从树丛里飞来毒蜂,从孔洞里爬出毒蚂蚁......水沟和稻田相通、和藕塘相通,沟水里也就多的是蚂蟥,尽管柔软地扭动,像跳舞一样好看,只要把水搅动了,发出响声,它就会游来,巴到脚上,钻进皮肤吸血,虽然不致命,也让我们崽崽伢非常害怕,即便能从脚上扯下来,流血的伤口还有点疼痛。蚂蟥是“人熊嘎婆”所变,把它翻了晒干放到水里又会成活,把它用刀子砍成肉浆放到水里它会变成无数条蚂蟥,把它烧成了灰倒进水里又会滋生太多的蚂蟥,那时的蚂蟥多得成灾。

  我们到张家沟、凉水井沟沟拿撮箕提鱼是早春天气还冷的日子,那时毒蛇、毒蜂、毒蚂蚁还没出来,也没得蚂蟥和癞蛤蟆,更没得毛毛虫,少了这些对人构成伤害的动物,胆子才大。沟水还冷、有点浸骨,我们崽崽伢尽管在咳嗽、流鼻涕,亥的兴致大了,对那点冷没有顾及。我们崽崽伢一起也爱“冲旄,”有一个同学敢下水,我们都敢下水,从沟沟外头撮到沟沟里头,又从沟沟里头撮到沟沟外头,提的提桶也能装半桶鱼、虾、泥鳅、黄鳝、螃蟹,回到家几个同学一分,让母亲做顿夜饭菜没得问题。到了热天我们再不会去张家沟、凉水井沟沟了,还是酉水河里好亥,就是河里有条毒蛇,洗澡的大人看到了会用棍子打死。

  酉水河不光是男人洗澡的廊场,也是母亲她们那些女人清洗被单、床单、蚊帐、衣服、裤子的廊场,拧干水后不用背回家,抖抻了直接铺到沙坝上晒。那时的酉水河水干净得能直接饮用,还能清洗猪肚子、猪肠子、鸡子、鸭子、蔬菜......清早河里还没得人洗澡,用水桶挑河水回家能烧开水、能煮饭、能打油茶汤,尤其是用酉水河水做的豆腐、米豆腐、苞谷豆腐非常细嫩,入口后又格外地爽滑,一条酉水河养育了我们百福司一街的人。流动的酉水河水不腐、不臭,没得一点点怪味,连各个单位的食堂和供销社的旅社餐馆、街道餐馆都用的河水,热天好久不落雨,山边的水井会干,冒不出泉水,还是酉水河从来没有断流。

  那个年代百福司人喂的鸡鸭、猪羊清早喂饲料后,都赶到河边放敞,散养到草坪上,让它们啄食、啃食嫩草的草叶、草茎、草根,它们还啄食、啃食花朵、草子、昆虫,天快黑时,主人家到后门口“勾勾、”“喏喏”叫唤几声,那些鸡鸭、猪羊不会走错廊场,都会回到喂养它们的主人家里,再吃了饲料后,会走进圈舍歇夜。街边生产队的一些社员会把水牛、黄牛牵到草坪上放牧,不用绳子拴,它们走来走去啃食野草。酉水河边的草坪是街上人和生产队 社员的天然牧场,凡是喂了养牲的人家用响篙一赶,它们就到河边去了,隔田土远了,糟蹋不了庄稼,管都不用管,还节约了好多的饲料,草坪上有它们需要的各种营养。

  落雷雨、暴雨、特大暴雨的日子毕竟不多,隔几天落点行雨、阵雨,就算要涨洪水,雨停了、天晴了,消(退)得也快。从河坎上消到沙坝边,混浊的水流走了,流的是清澈的水,泥腥味流走了,草腥味流走了。百福司街上没得工作的居民,会把大点的岩头捡成堆,会把细细的河沙撮成堆,再用背篓背、用撮箕挑,堆到公路边,等哪个单位要修楼房了、要修厨房了、要打院墙了,一家人打早打夜背起去、挑起去,再码成长方形或者正方形,管修建的人捡尺后算好了,打张领条,得到的是辛苦的力价钱,好用来安排生活。坐到百福司街上,有工作过得容易,无工作过得艰苦,只要肯下力,凭一双手打悬天网也能把日子过好。

  我们崽崽伢喜欢到酉水河里亥,喜欢的是那块大沙坝,喜欢的是那一河流出美妙曲调的河水,喜欢的是河水里的鱼、虾、蟹、泥鳅、黄鳝、白鳝、滩螺蛳,这些美味的河鲜在生活紧张的年代,代替猪肉让我们隔段时间打顿牙祭。尽管百福司男人洗澡不巴半根纱,那是习惯了的风俗,没有任何一个人议论、诽谤、责骂。只是女人下河的时间早些,隔开的距离远些,相互之间没有影响,那是我已经遥远的回想,自从纳吉滩、金龙滩修了电站,垮了的河坎修成了河堤,那几块河沙坝连同老潭湾都在我们的面前消失了,也就多了建房用地,增加了河岸花园、广场和舞台,百福司又多了一处好亥的廊场,原来的河滩成了湛蓝的湖泊。

      关键词: 湖北省来凤县供电公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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